沫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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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可以介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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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ntama×雙神】迂迴溺斃04


010203|04|05(完)




19. 
  
  看著我。 
  
  像以前一樣,看著我。 
  
  



20. 
  
  神樂看見神威的瞳眸眼中倒映著自己的面容,又從自己的面容之中,望見注視著神威的自己。 
  
  她想,原因或許是出在他們從未開口說過「在一起」。 
  他們的關係不是出自巧合、邂逅、相識與熟悉構築而成,他們關係是以她的誕生為起因與結果連結起來的,並非哪方說過要在一起這樣的關係,而是打從一開始就「在一起」了。 
  她想起當年她未能及時脫口而出的話語。 
  只要看著他,就想起了那些所不能說出口的事。 
  
  因為血緣將我們聯繫在一起──她並不想說這些愚蠢的話。 
  
  他們──從未說過想要在一起。 
  更極端地說,他們甚至從未想過要永遠在一起。 
  打從她誕生開始,他就存在於這裡。 
  從她出生那刻起,他就佇足於這裡。 
  他們在那段時光中,度過了即使未曾言明也一直相伴彼此的時間,一同消耗著、蠶食著他們所共有的光陰。之所以謂之為消耗──是因為她原本以為是她全部的世界,結果終有極限;她原先誤以為沒有限界的日子,終有迎來終焉的一天。 
  
  消耗、消耗、消耗。 
  然後殆盡。 
  
  一切都會很好。那是騙人的。 
  一切都沒事的。那是騙人的。 
  
  請不要說什麼一切都無須言明。 
  因為你不可能感受到所有的事情。 
  他的心意也好、他的心思也好、他的心之所向也好,她一次也都未能理解。 
  當她凝視著他時,他就像他真的懂她一樣,露出了虛假的笑容──那道笑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替代了他真正表情呢──他說無須言明,她能夠感覺得到他,可是,他明明無法理解她所有的事情。就如同她作為妹妹,也並不代表便能夠洞悉兄長的一切。 
  
  她不可能永遠追隨著他。 
  他亦無法永遠都是她的東西。 
  
  即使是兄妹、 
  即使是兄妹、 
  
  即使是兄妹,也不可能永遠在一起。 
  
  



21. 
  
  ──妳就這樣什麼也不知道地活下去…… 
  ──這樣也可以喔。 
  
  
  神樂討厭這個樣子。 
  在她轉動著腦袋,意圖對他反駁些什麼時,同時注意到某種液體的流動與流逝。 
  一時片刻,她被那些漬痕的色澤給迷惑了。 
  蠱惑,迷惑,猶疑。 
  她並不嚮往,卻與她十分相近、親近的色彩── 
  
  須臾間,她幾乎受到死亡本身所蠱惑。 
  
  神樂用眼角餘光瞥了方才被神威扔出去的那根鋼筋一眼,望著上面沾染的污穢,再次皺起眉,扭曲了清秀的臉龐。她接著以跪著的姿勢爬行到他身邊,神威的血流了一地,爬行途中她膝蓋的部位沾染上了血漬,因而拉出了一條長長的紅褐色痕跡。 
  到了兩人相隔不到十公分的距離時,神樂對於碰觸他卻突然感到猶豫。 
  神威默不作聲地凝視著妹妹。 
  她用沉悶的語調開口,聲音比她想像的還要沙啞:「……我才不想要這樣,什麼都不知道地活下去……然後直到死去。」 
  「所以才說妳是笨蛋呢。」語調輕快。 
  「無論是只有你活下去或只有我活下來……無論哪種,我都不會感到幸福的。」她說,「你──難道『這樣』就能滿足了嗎?」 
  因為心情難掩起伏使然,神樂無法克制地抓住神威的臂膀,神威任她抓著,沒有抵抗,也沒有移開視線。與此幾乎是同一時間,他歛起笑容。彷彿他是初次用真面目面對她似的。 
  只是就連如今──也不是他真正的表情吧。 
  戴著面具生存的人最終遺忘了臉部肌肉如何運作。而對於幾乎失去了笑容以外表情的神威,也是同樣的道理。 
  
  「因為這樣比較好。」 
  神威坦率地說。 
  「我死掉,對神樂妳比較好吧。」 
  「我才沒有這樣想過──」 
  「可是妳不能否認吧?」 
  
  神樂瞪著他。 
  她想反駁,說「才不是這樣子的」──卻不知怎麼地,一個字、一個音節都說不出口。本該流瀉於唇邊的話語盡數在吞吐之中被淹埋入腹。 
  神威在神樂張口說些什麼之前,這次換他伸手碰觸了她。神威的右手輕輕地覆蓋上神樂的左臉頰,她閉塞已久的感官被唐突地敞開,被他撫摸過的每一寸皮膚都微微發燙,像是她被他灼傷了般。她腦中煞時一片空白。完全的停滯。 
  神威操縱著手指,用指尖將她的一綹鬢髮撥到耳後,他的動作既熟練又細膩,那雙取人性命的雙手、撕裂敵人頸動脈的那指尖──沿著妹妹臉部的輪廓,小心翼翼地撫著,將溫熱的手掌餘溫隱約地殘留在她的皮膚上。彷彿他還是她昔日的那名兄長。 
  那個溫柔的兄長。 
  
  神威緩慢地、輕柔地,溫柔地這麼對她說: 
  「而且,妳死掉也對我比較好。」 
  「……」 
  「妳對我而言,就是這樣的存在喔。」 
  「……」 
  
  神樂──知道神威想傳達給她的意思,歷經多年的別離與反覆到幾乎要發狂的思考,她終於得以接近兄長一些距離,而在接近的同時,卻也察覺到他是如此遙不可及。 
  她的理解與洞察並未因此拯救了她,她如今光是注視著他就已經竭盡全力。 
  他的眼眸已然失去光彩,卻讓她因此眼泛淚光。 
  「啊,愛哭鬼。」神威又笑了。 
  「……閉嘴啦。」 
  神樂沒有心力再為自己抹掉眼淚,於是神威代替她這麼做了。 
  
  「妳啊,還是在岸上吧。」 
  
  神威突兀地說,再次戴上了面具。 
  原本只是作為掩飾的表情,不知何時已經取代了他本身的情感。 
  所以,她才一直覺得那笑容很刺眼。 
  
  「妳知道的吧,其實有界線這回事。」 
  「不是很近或很遠……不是距離感的問題。而是分隔、分離、分類用的那條線。界線。以此區隔出來了,這一邊,和那一邊。」 
  「舉例來說──某處,對,比方說某處有個海岸。海岸線就是邊界,作為限度的存在。而神樂的話,就是那種在岸上的人喔,在不涉及危險的地方觀望著,即使有迫於無奈而涉險的時候,但妳絕對不是那種對於涉足『那裡』產生嚮往的人。」 
  「然後我的話,就在水裡。」 
  「我啊……覺得溺死也無所謂,覺得溺斃而亡,也沒什麼不好的。」 
  「打從誕生起……一次也沒有,我啊,一次也不曾湧起過『不想死』的念頭。一次也沒有。與特別想死的蠢蛋和一心苟活的廢物也不是同樣的概念──只是單純地,從來沒有產生『不想死』的想法過。覺得怎麼樣也無所謂──怎麼樣都可以的。」 
  「我不是特別想尋死,只是覺得,尋死本身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神樂妳啊,是光是看到我主動踏入淺灘中,就會感到生氣的那種人。會想要在背後叫住我、希望我回到安全的那一邊。……我知道的喔,神樂就在我的後方,呼喚著我的名字。聲嘶力竭地、竭盡全力地。我知道妳就在那裡。」 
  「……我沒有辦法回應妳。因為,我在這裡也無所謂。即使碰觸不到水面、抵達不了底部,那也無關緊要,如同神樂妳珍惜著所愛之人,妳是這樣的人。而我即使擁有妳和母親,也無法珍惜妳們。我渴望能夠孑然一身。」 
  「要是妳還在岸上,一定無法對我置之不理,我從小就看著妳長大,我知道我的妹妹是什麼樣的人。妳無法放任我這樣自行尋死,無法眼睜睜看著我漂泊於浪濤之中,並沉沒於汪洋。」 
  「妳啊,於我而言是個麻煩。」 
  
  「只要妳活著,對我而言就是種困擾。」 
  
  他說。 
  他毫無保留地說。 
  
  「母親已經死了,神樂,她已經死了。所以,就剩下妳和父親。」 
  「要是妳死去就好了。要是妳死在這裡,那樣也可以啊。」 
  「神樂。」 
  「神樂。」 
  「吶,神樂──」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到妳身邊,哪怕是一次都沒有。即使明知妳在遠方等待著我、即使知悉母親的盼望與在我身上的期望。」 
  「我即使愛著你們──即使愛著妳,那也僅此而已,並不能夠代表什麼。」 
  「我愛過妳,也珍惜過妳,可是已經無所謂了。」 
  無所謂了。 
  他重複。 
  
  
  
  「──我已經不需要妳了。」 
  
  
  
  已經──不需要了。 
  哪裡都──不需要了。 
  
  神威自始自終都沒有收回撫摸妹妹臉龐的右手,臉上的笑意也未減分毫,他沒有收斂起嘴角弧度的打算。他也試著不去解讀神樂此刻的神情究竟意味著什麼。 
  僅以指尖流落的溫柔,神威只留下這些。 
  他將再度因為重力與慣性而回到原本位置的幾綹髮絲重新塞到耳後,小時候他就常這樣為她整理衣容與髮飾,緋色的鬢髮移開後,原本的位置露出了白皙的皮膚,神威輕輕托起妹妹的俏臉,於那之上落下一吻。 
  
  若他給予的是永不磨滅的傷痕就好了,教她椎心刺骨的痛能夠一生糾纏著她;可要是吻、僅僅淡薄的吻,不就只會如同濕潤的指尖按壓於木紋上,附著於木紋之上的水氣,少焉便蒸發消逝。 
  
  



22. 
  
  咳出了血水。 
  唾液中混雜的血絲在讓人感到不安前,恍惚的意識中,沒頭沒腦地只是覺得,這顏色真是出乎意料地適合他。 
  她下意識地移動了原本攫住他臂膀的手,為他擦拭著嘴角的血沫。 
  以血緣聯繫起來的兩人,曾經因血而斷絕關係。 
  
  然後, 
  她又該說什麼才好? 
  
  神威也並沒有特別期望她的回答吧。 
  他那向來不易掩飾情感、總是輕易洩漏心思的妹妹……神威難以用他所知曉的語言來形容神樂此刻臉上流露的神色。 
  咬緊了下唇,畏懼著什麼似的。 
  「……」 
  
  ──怎麼樣都可以,求求你,回到我身邊吧。 
  
  神樂──說不出口。 
  
  扭曲的執念。 
  歪斜的心意。 
  純粹的殺意。 
  以及毫無懸念的遺棄。 
  她作為他曾經捨棄之物,如今該用何種目光、何種言詞來乞求他?他說「我不需要妳了」,如此堅決,如此果斷,她又怎麼可能動搖眼前這個生物的根基? 
  不知怎麼地──神樂在被他輕輕一吻後,卻幾乎無法取回實感,從方才到現在流逝的幾分鐘,就像度日如年那般難熬。她明明在過去的歲月中是那樣想見到他的。 
  
  不光是話語, 
  兄長的表情也令她不安。 
  不光是表情, 
  兄長的心緒也教她害怕。 
  
  「哪裡奇怪……你不覺得這樣子,哪裡不對勁嗎?」 
  「不會。」幾乎是馬上回答。 
  「這樣子,很正常啊。」 
  言下之意似乎是「奇怪的是你們」。 
  神樂在與神威肌膚相觸時,總是感受得到一股電流以細胞為媒介竄入她的神經,像是本能地察知到危險信號,她的視野產生了翻轉與顛覆──她隱約之中似乎能看見纏在他身上的黑霧覆蓋著他。 
  她並不認為自己是光彩奪目的,但在接觸到神威之後,神樂卻沒來由地感到自身綻放的色彩逐漸轉趨黯淡。 
  
  本能。 
  本能。 
  本能。 
  生物有生物的本能。 
  人類有人類的本能。 
  野獸有野獸的本能。 
  神樂感覺作嘔欲吐、對自身湧現的情感憎惡至極。 
  她的本能告訴她,要她離開兄長。 
  她體內有到聲音對她訴說,眼前的傢伙,雖然擁有人類的身形、與她相似的外觀、甚至體內流著與她極度相似的血液,卻儼然是另一種生物。 
  
  神樂眨眨眼,意圖再次確認眼前的光景。 
  她看見神威仍然泛著微笑。 
  
  
  哥哥簡直像快要消失似的。 
  
  
  「……神威。」於是她這麼呼喚他。 
  「嗯。」 
  「哥哥。」確認似地。 
  「嗯。」 
  「哥哥。」 
  「嗯,我在這裡。」 
  
  神樂支開他的手,一把摟住神威,雙手環住他的頸部,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胸前。 
  
  對於妹妹的舉動,神威一時之間不明就裡。 
  「……這是什麼意思?」 
  「……事,」 
  「嗯?」 
  「──沒事的,神威。」 
  
  ──什麼「沒事」呀。 
  神威一瞬間想這麼回話,但最後仍是緘默不語。 
  妹妹在安撫他。 
  查覺到這件事後,他險些要笑出來了。 
  ──這原本是他的工作的。 
  ──安撫妹妹,明明是哥哥的工作。 
  但昔日的那一天,他將這份工作與作為兄長的責任一併捨棄,恣意踩在腳下,不屑一顧地走了。而事到如今,那個被他拋棄的妹妹卻來到了他身邊,並將那份工作擅自撿起來,攬在自己身上,妄想要安撫他。 
  
  安撫他? 
  憑她? 
  妹妹能夠解決哥哥的飢渴嗎? 
  妹妹這種東西──能夠將夜兔之血奈何呢? 
  再說,他方才有表現出沮喪嗎?真奇怪呢。神威低聲呢喃。 
  
  「──沒事的,哥哥。」 
  
  但神樂這麼說時, 
  他也沒試圖阻止她。 
  他沒有推開妹妹、也沒有甩開她的手。神威任由神樂緊緊摟住他。 
  他們兄妹有多少年沒有這樣親密接觸了呢?嬌小的妹妹沒有依偎在他懷中,而是選擇將他擁入懷。神威發現妹妹的體溫和觸感都與昔日無異,氣味也未曾改變。神樂不知怎麼地,一開口便微微發顫,不知只是情緒不穩抑或感到不安──神威隔著衣物也能夠感覺到妹妹的心跳。 
  
  ──心跳聲, 
  ──心跳聲太吵了啊,神樂。 
  
  一瞬間,神威原先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了。 
  
  腹部開了個洞、右腳與左肩也被子彈穿過、左手腕骨折──只剩右手能活動的他,伸出了那隻手,輕拍著神樂的背部。 
  他沒有打算安慰她,但神樂卻因而顫抖不已。妹妹在發抖,他以為她是感覺寒冷,但並非如此。 
  ……真是沒辦法呢。 
  然後神威決定只放縱自己那麼一個晚上──不,他平日的殺戮與好戰表現便是在恣意妄為、放縱橫行的結果,與禁慾的化身是相反的存在,他向來只願意選擇放任自己體內奔騰的血液驅使四肢大肆屠戮。是故今日他的鬆懈,僅僅只能算是休憩。就像是在炎炎夏日中的午後,因為高溫而陷入意識恍惚,在間隙中漂泊著的思緒空白中,隨著吹撫過來的清風下悠悠入睡。 
  短暫的美夢。 
  
  夢。 
  夢境。 
  令人啞然失笑的──美夢。 
  
  他解除了戒備,鬆懈了警戒心。 
  放鬆身體的支撐力,癱軟在妹妹的懷抱中。 
  兩人相依相偎。到神威失去意識為止,神樂都沒有放開摟住兄長的雙手,神威也沒有掙脫她的擁抱。 
  
  那晚他們擁抱彼此。 
  那晚他們相擁入眠。 
  
  
  
  他終於得以入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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