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澱

泡澱/沫澱/沫物。

沒什麼特別可以介紹的。
BG主食/GL微量/重度女角控/防腐劑。

【Gintama×雙神】迂迴溺斃01


►2014的舊文,中長篇。
►生不出神威生賀只好貼貼舊文。
►兄妹晦澀情感有。
►因為是2014的舊文所以有些設定和後來的原作劇情有衝突到,請見諒。
►01|02030405(完)



  
00. 
  
  並不是不愛她了。 
  而是比起她,他有了更重要的事物。 
  
  ──但追根究柢,對她而言,這也如同不再愛她了一樣。 
  



  
01. 
  
  像是溺死一樣, 
  像是溺斃一樣的感覺。 
  
  他感覺自己逐漸下沉、向下沉淪。 
  沉沒。 
  沉淪。 
  窒息的感覺。 
  
  神威伸出了手,發覺儘管尚還能操縱肢體,卻碰不到水面。 
  自己已經下沉了多少時間了呢? 
  他碰不到水面,也抵達不了底部。 
  只是在那個窒息的空間內,不斷地、不斷地下沉── 
  
  他做了一個夢。 
  
  
  一個溺死的夢。 
  
  
  「感覺,好像做了個奇怪的夢──」 
  他發現自己躺在屋頂上,不知不覺間打了個盹。神威調整了一下僵硬的睡姿,發現自己的辮子亂了,漫不經心地想著等會再拆掉重綁吧。 
  ──為什麼會夢到以前的事呢? 
  他想著。 
  他夢到了母親的事、父親的事,以及妹妹的事。 
  神威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緬懷過往了。明明是打從心底這樣覺得,所以他才會離開那個家的。 
  拋棄母親及妹妹──離家出走。 
  
  他已經拋棄的回憶卻緊緊束縛著他,以那幾乎微乎其微的聯繫。渺小到令人感到可悲的地步。 
  饒是輕微──卻確實存在。 
  
  「……真是可笑。」 
  他翻了個身,一面想著阿伏兔也似乎是時候會出來找他了,一到任務的行星,團長下船後便消失無蹤,想必副團長應該倍感困擾吧,不過正是為了讓他處理那堆麻煩事,當初他才選擇阿伏兔當副團長的。 
  思及此,神威以腰部為軸心,將雙腳拱起,接著向前方一伸,不靠雙手支撐毫不費力地利用雙腳便躍起身體,接著以巧妙的平衡感佇立在屋脊上方。 
  
  然後他發現雙手手指傳來陣陣的刺痛感,這才想起方才他殺了人。 
  
  刺痛的感覺以右手為甚,應該沒有骨折,但骨頭怕是裂了吧。 
  ──哎呀,畢竟總是習慣徒手殺人呢。就算纏著防護繃帶,超過一定的程度也會變成這副慘狀。神威為自己皮開肉綻的手指重新纏好繃帶,漫不經心地想著。 
  
  從屋頂上方放眼望去,整條街空蕩蕩的猶如死城,不見人影。 
  不,人影是有的,只是留在這條街道的──都只剩下死人。 
  
  只留下死屍。 
  敗者。 
  與腐臭的肉塊。 
  
  腦裏甚至想不起來他剛才到底是怎麼樣、又是如何殺了那些人的──神威能記起來的只有他殺光了整條街的人,最後在屋頂上打盹這件事。他索然無味地掃視整條死寂的街道,冷淡地想著,大概還活著的傢伙都跑走了吧,也不知道這星球的政府是怎麼回事,沒有派類似軍隊的傢伙來對付他的入侵……此時他沉甸甸的腦袋又浮現了阿伏兔的臉孔。對了,來這星球阿伏兔好像說過什麼這國家正在陷入內戰──目前政府瀕臨毀滅之類的。 
  但是他並不擅長思考這些事,於是乾脆拋諸腦後,不再理會。 
  
  他躍下屋頂,踩在地面上。拿出通訊器後想聯絡船上的同伴,卻發現訊號不穩,他必須離開這裡到通訊更良好的地方去。 
  這條街是建在地底下的──令他想起了地球的吉原也是類似的景色,常年的、永無止盡的黑夜壟罩在那條街道上,由夜王鳳仙打造出來的桃源鄉。而這條街道雖然不是什麼桃色街景,立意也和吉原大相逕庭,卻同樣是屬於地底與長夜的景色。這個星球白天的日照非常駭人,別說是夜兔,一般尋常的人也無法抵抗那樣強烈的日光──畢竟有兩個太陽,於是大部分的城市都建立在地底,在星球的表皮底下創造大面積的城市;或是乾脆在地表上做出一個城市那般大小可開闔式的巨蛋,白天就關起,夜晚時便打開,讓人民至少能仰望星空。這似乎就是這星球製造城市的基礎設計。 
  神威抵達的是創造在地底的城市。於是即便是夜兔,也可以不撐傘便昂首闊步在街道上。 
  ──在地底通訊不好,那,要到地面上去才能聯絡阿伏兔了? 
  不過,因為剛剛才睡醒的關係,他對時間的掌握有些不精確,現在這個時間是白天還是黑夜?雖然撐個傘就沒事了,但雙重太陽的日照可以的話他還是少接觸為妙──說起來他們的船到底是停在哪裡來著呢…… 
  
  接著他走了幾步路後,才察覺自己中彈了。 
  「……都忘記了。」他語氣輕快,態度卻顯得淡漠,彷彿事不關己。 
  只是睡了一覺,他究竟在片刻忘了多少事情呢? 
  左肩中了一發,右腳也中了一槍。血流如注,衣服幾乎被染成了紅褐色,溼答答的濕黏觸感覆蓋在皮膚上。雖然對夜兔而言這點傷勢並沒有大礙,甚至對神威個人來說,就算少了一隻手和一隻腳,他還是能夠照常繼續和敵人廝殺。 
  
  神威想起來了。 
  
  他殺的不是整條街道的人,而是整座城市的人。 
  



  
02. 
  
  神威後來又在那條街逗留了一會。 
  他用手指伸進傷口內,想將子彈挖掘出來,絲毫沒考慮擴大傷口的撕裂傷和衛生等問題。以前阿伏兔見他這樣做偶爾會叨唸幾句,但神威只當作耳邊風。其他人種就算了,夜兔是不會因為傷口感染這樣輕易地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的喔──他蠻不在意地這樣回覆阿伏兔,而後者只是又嘆了口氣回答:年輕的團長就以後不要吃到細菌感染的苦頭啊。 
  
  噗滋。 
  那是道令人不甚愉快的聲響。 
  刨開血肉的聲音──若是有一腳踩扁青蛙的經驗,應該對這類聲音並不陌生吧。他一口氣塞進了兩根手指,硬是將原本的傷口撐大,並往下挖掘,原先的子彈傷口寬度只夠伸進一根手指,但為了順利夾出子彈只用單一根手指就想挖出來根本是天方夜譚,他手邊也沒有鐵絲或夾子之類的工具──或許在這附近找找就有,但神威只嫌麻煩,於是用食指和中指先是撕開傷口,並插進肉裡,接著持續傳出攪拌傷口周遭的血肉的聲音──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神威雖然下手既迅速又陰狠,卻總是不顧忌支末細節,或者該說是粗枝大葉,他的行為若是周遭有任何一名稍微具有醫療常識的人都會為此愕然吧,因為最終他雖然挖出了兩顆子彈,卻也讓那兩道傷口附近的肉靡爛不堪與血肉模糊的地步,若不是憑藉著夜兔族體質的高回復力,只怕普通人這樣做只會提早自己的死期。 
  神威的兩根手指上甚至還依附著肉的碎屑與組織液。 
  他隨意地將兩顆子彈扔在地上,對這兩個曾經一度停留在他體內的金屬塊,看也不看一眼。 
  
  「嗯,接下來──該去哪裡聯絡阿伏兔呢──」 
  果然,要到地面上去嗎? 
  他瞇起眼睛,目測好大致的方位後,舉步出發。 
  
  這個星球的人似乎是將通往地面上的道路叫「通天橋」,雖然名為橋,其實不過是搭乘電梯到地面上,他剛來的時候也是搭乘電梯下來的,經由和藹可親的電梯小姐親切地指引過後,他一踏上這座城市便見人就殺。雖然名為城市,以大小規模而言比較接近城鎮──不過不論如何,他已經達成了目的。 
  神威回想春雨派予的任務。 
  是個非常適合分派給第七師團的任務,或者說夜兔──反正都是雙手染血的種族了,腳底下再堆疊多少屍體都沒差。上層那些長老也挺懂得適才適用嘛,神威哼起歌。 
  看起來似乎心情愉快、或許實際上也心情愉快吧,但神威常年都是帶著那張笑臉,無論喜怒哀樂,過久了那笑容也失去了作為笑顏的涵義了。沒有人能夠透析那張臉皮底下的心思,他讓外人能夠一眼知曉的,也唯有蘊藏在那當中無窮無盡的殺意。 
  
  神威心想著,接下來這個星球的人又會派出多少人來追殺自己與他們第七師團呢?想到這裡,他不禁加深了笑意,兀自期待了起來。 
  他輕巧地避開屍體,在死寂城市的街道上奔馳著。 
  
  來到裝置大型運輸電梯的設施後,他在操作機體上陷入了苦戰。哎呀,真糟糕,早知道就先別將那位電梯小姐殺了,方便好用的副團長也不在身邊,團長大人一邊忍住將整個機械砸了的衝動,一邊放棄式地隨便亂按按鈕,後來不知道是碰觸到了哪個按鍵起了反應,等到神威發覺時,匣門已經闔上,總之電梯是開始向上攀升了,但是上升的時間卻意外地久──正確來說,在神威的記憶裡,比當初從地面上抵達底部的時間還要長,他印象中下了飛船後,步行到一座外形類似彈頭型高塔的建築物,畢竟是作為通天橋──電梯的地標,高大又好認,當初他是從一樓,也就是地面上,作為開始搭乘的起始站的。所以,莫非是不小心觸到了上樓的按鈕?建築在地面上方那座塔台──會抵達塔台的內部嗎?不過,不管怎麼樣都算是到達地面上方,他也就不怎麼在意,到了之後再想辦法下樓就是了。 
  之後電梯在塔台四樓的位置停了下來。 
  
  



03. 
  
  ──起先他會察覺「那件事」,大概是從神樂撿到定春一號開始的。 
  
  他雖然一開始對於妹妹到底從哪裡的路上撿到一隻白兔子此事感到疑惑,但見妹妹十分寵愛那隻兔子的模樣,他也就覺得這樣就好。 
  那隻兔子因為是由神樂撿到,主要也都是由神樂負責照料牠──雖是這麼說,但是為了避免神樂養兔子沒兩天就把牠養死,飼料都是他和母親在準備,兔子住的木屋也是工作結束後難得歸來的父親一手打造。得到父母同意後,他們將兔子養在屋外,直到神樂將牠帶進屋內,意外將牠勒死前──持續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 
  那隻毛茸茸的兔子十分親近神樂,那段時間,他總是能看見神樂在屋外蹲在地上逗牠玩的模樣。 
  他雖然對兔子沒有特別的愛好,偶爾看見神樂抱著牠磨蹭的時候不免對這個生物感到些許好奇,有一天,他走到屋外來到定春一號的小屋子旁,伸出手想要碰觸牠。 
  
  他沒有惡意。 
  沒有殺意。 
  甚至腦中其實什麼也沒思考。 
  年幼的神威伸出了手──想要撫摸那隻兔子,只是如此而已。 
  
  然而對神樂的碰觸向來樂於接受的定春一號,卻避開了神威的手。 
  
  感到恐懼一般地。 
  怯弱一般地。 
  像是遇到了可怕生物──和那是類似的反應。 
  
  和個性並沒有關係。 
  和人格並沒有關聯。 
  並不惡劣。 
  並不惡質。 
  沒有什麼理由,也無法用人格掩飾。那是後天加諸上去的品性等等,也無法掩飾的東西。對動物而言人格沒有任何作用,他們面對壓倒性的力量只會俯首稱臣。 
  定春一號大概是憑藉著作為草食動物的本能覺察到了吧。 
  察覺到了──「這個」是很可怕的東西。 
  
  神威默默地收回了手,視線的一角,只見定春一號縮在木屋的角落微微顫抖著。 
  他並沒有感到受傷。 
  只是淡淡想著:啊,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04. 
  
  神威後來抵達塔台的四樓後,也懶得走出去了。 
  他成功連絡上阿伏兔後,在原地約莫等了三十分鐘的時間才跟阿伏兔等人會合。 
  
  見到風塵僕僕趕過來的阿伏兔後,他立刻開口抱怨:「好無聊喔──聽說能和軍隊交戰我才來的,結果根本只是在屠城啊。」 
  「誰叫你屠城了真是……一開始本來就主要是為了交易而來的,你忘了長老的命令嗎?」阿伏兔搔搔後腦袋,邊嘆氣邊說:「這個國家的政府已經不行了,軍隊也已經幾乎瓦解了,看看這裡,連這座作為交通樞紐的塔台都棄守了……總之,取而代之跟我們取得協議的是反叛軍的臨時政府。」 
  神威輕哼一聲。 
  「不是這樣吧──」擅自翹腳坐在辦公桌上的神威擺動著雙腳,看似打從心底感到無趣的神態, 
  「不是臨時政府取代了現任政府,是『我們』選擇了臨時政府吧?」 
  「團長大人真是敏銳啊,若是你也願意在開打前多動點腦筋就好了。」阿伏兔厭煩地說,「總之,春雨暫時扶植臨時政府了,如果這個政府也不行的話,反正就再扶植另一個就是了。畢竟我們本來就是海盜──東西就是要用搶的啊。」 
  因為畢竟是「臨時政府」,才有可能和我們這些海盜如此明目張膽地交易呢。他補充。 
  
  「嗯,那麼,好像已經沒事做了,那我要走囉。」 
  「……你這小鬼──要處理的事可是還堆積如山啊。代替你寫的報告書啊、模仿你的筆跡簽署的文件啊、還有代替你跟長老周旋的事情什麼的──適可而止吧真是的。」阿伏兔轉念一想又說: 
  「算了算了,那麻煩團長大人你先回船上吧。」交易時少了個礙事的不安定因子也好。 
  「嗯,也好──那麼麻煩事全部交給你處理囉。」神威躍下了桌子,「對了對了,阿伏兔。」 
  「嗯?」 
  神威回過頭,滿面笑容: 
  「下次再在心裡叫團長是礙事的東西,就殺了你唷。」 
  「……」 
  為什麼會讀心啊喂。 
  
  後來決定神威先帶著一半的團員跟他回太空船上去,阿伏兔和剩下的團員去處理剩下的交易。 
  在一名團員準備按下電梯紐之前,卻發現電梯上方的螢幕顯示器上的畫面不太對勁。 
  上面的數字在移動。 
  理應除了他們本該空無一人的這棟建築物內,如今卻確實有其他人存在著。 
  最先開口的是阿伏兔:「……奇怪了,難道是政府的人?」 
  神威默不作聲地佇立在電梯門的正中央,突然地感到有些心神不寧。 
  
  數字從一樓開始逐次增加。 
  一……二……三……四。 
  停了下來。 
  所有的夜兔在電梯抵達樓層的那一聲「叮」響起的同時,凝聚起集中力,進入了備戰狀態。 
  
  
  而後當電梯門打開後,他遇見了令人懷念之人。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某個穿著中國服裝──那名他熟悉的少女。 
  然後是子彈。 
  那名少女在他反應過來前,看見他的臉便反射性地舉起她的紫傘朝他連開幾槍。 
  他輕鬆地避開了彈道,向後方跳躍並在空中翻滾了一圈,與她拉開了一段距離。 
  
  「神威──」 
  
  熟悉的聲音。 
  熟悉的語調。 
  熟悉之人。 
  
  也不知道她是蘊含了什麼樣的情緒,但她恐怕是連壓抑自己的情感都辦不到了吧。 
  自吉原一別數個月不見的妹妹,用強烈的、無比強烈的視線緊緊注視著他。如同以往兄妹兩人的幼年時期,她用熱切的目光追隨著兄長的時候如出一轍。 
  眼中──只有他一人。 
  她咬牙切齒地如此呼喚: 
  
  
  
  
  「──笨蛋哥哥!」 
  「唷,笨蛋妹妹。」 
  
  
  

  
05
  
  「……哎呀,不能理解的事情越來越多了呢。」神威轉了一圈脖子,確認了一下自己是否還在作夢,「現在的情況似乎不能跟吉原那次一樣說聲『礙事』,所以姑且問妳一句,妳跑到這裡做什麼?」記得她應該定居在那個武士的星球才是? 
  「誰知道啊!」她氣呼呼地說,「和阿銀他們一起接受坂本那傢伙的宇宙旅行,結果降落在目的地星球的時候有一批人請我吃甜點,吃著吃著就睡著了然後醒來就在這裡簡直莫名其妙阿魯!而且那些甜食也不是說很好吃!」 
  ──這不就是被誘拐了嗎?神威沒將這句話說出口。 
  應該是看出她是夜兔族這點,才特別被拐了過來吧。 
  聽說這個星球因為時值內戰,人口販子一類的犯罪行為也無法受到該國政府約束與管制,於是部分的外星人民便以這個星球為據點作犯罪的買賣──說起來春雨也似乎是打著這個主意來著。 
  
  「一陣子沒見妳腦筋似乎更差了呢,笨蛋妹妹。」最後他這麼說。 
  「一陣子沒見你的欠揍等級也上升了啊……你還是給我去死吧,神威!」 
  「對著許久不見的哥哥說著去死,真過分呢。」 
  「你這混帳還有臉說──明明在吉原那次時,是真的想殺了我吧!」 
  神樂的指控是正中靶心,但被指控的對象仍是一臉笑盈盈地,看不出有什麼情緒變化。 
  「因為見到多年不見的廢物妹妹,一不留神就下手了啊。真是神奇呢,神樂妳的臉有種魔力啊,一見到後就忍不住想中斷妳的呼吸來著。」 
  「這不就是想殺死我的意思嗎?你這個混帳!」 
  
  對話進行到這裡,神威深深吁了一口氣後改變了話題:「看來妳是多虧了我在下方大鬧一場的緣故才被放棄了呢,不然,難得捉到那麼稀有的種族,是不會那麼容易讓妳逃跑的。……不過連政府職員也參與了人口販子的事業,這國家真是沒救了呢。」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東西阿魯。」 
  「不懂就算了,對了,再讓我問一句──看來妳是擺脫了那群人口販子逃出來,又跑來這裡做什麼?妳不是因為巧合來這裡的吧。」 
  「……因為聽了那群混帳大叔們說了,有個莫名其妙的持傘武裝集團降落在這座星球上。」 
  神威沒有說「原來如此」,但在心底如此默想了一遍。 
  
  不是「逃出來」後,才「趕到這邊」來。 
  而是得知了哥哥的存在,為了「趕到這邊」,才「逃了出來」。 
  
  急著趕到──哥哥的身邊。 
  
  他輕笑了一聲。 
  
  「……總之,笨蛋妹妹,給我滾一邊去──不然就殺了妳喔。」神威笑著說。 
  「才不要呢,笨蛋哥哥。」 
  「這樣啊──」他拉長了尾音,接著調整了姿勢,沒有選擇抽出背後的紫傘,卻已經進入備戰狀態,「哥哥我還有事情要忙的呢。」 
  「那我就──盡我的力量去妨礙你吧。」 
  
  語畢,她的傘與他的拳頭在空中交錯。 
  



  
06. 
  
  「……糟糕,這可怎麼辦才好。」 
  演變成非常麻煩的事態了。 
  「這是鬧哪樣啊……我說,團長大人?」他實在不想靠近啊。 
  當然神威根本沒聽見阿伏兔講的話。 
  
  此時一旁不知所措的團員們朝他發問:「副團長,請問那是團長的……?」 
  「好像有聽見她說『哥』什麼的。」 
  「啊,是團長的妹妹沒錯。」他乾脆地承認。 
  接著,「啊,難怪就覺得臉有些似曾相識」、「說起來輪廓也很類似啊」、「果然是團長的妹妹」、「團長居然有個妹妹」、「之前就有聽說團長有妹妹囉」、「我也聽說團長有父親」、「誰沒有父親啊白痴」之類的聲音在旁邊的夜兔們間此起彼落著。 
  
  ──這可怎麼辦啊…… 
  阿伏兔不禁覺得胃正在陣陣抽痛著。 
  
  到這位妹妹大人出現前後不過差距不到五分鐘,現場卻已經是一片狼藉。在他們眼前的那對兄妹將塔台鬧得天翻地覆。 
  ──看起來像是,打得正盡興的樣子。 
  不過實際上並非如此吧。 
  阿伏兔也曾經與神樂有戰鬥過的經驗,在他的記憶中,團長的妹妹大人──至少在神智清醒的狀態、夜兔之血尚未覺醒的狀態,並不具備能夠與神威對戰得不分軒輊的能力。以平時狀態的神樂而言──只要神威想殺,就可以殺。 
  也就是說,神威大概手下留情了。 
  他們在兄妹打鬥的現場呆滯並觀戰了兩三分鐘後,阿伏兔便立刻理解了。即使在狹小的空間內神樂能夠藉由閃躲與嬌小的身體取得些微優勢,那些差距,在片刻間也會被神威以壓倒性經驗差異與實力差距毫不留情地輾壓過去。就是才能不分上下,力量、速度與經驗的數字並非能夠輕易跨越的東西。 
  
  ──但是,那個團長為何手下留情了? 
  那個男人,並非那種優柔寡斷、顧及情分的類型。 
  阿伏兔甚至可以斷言,對神威而言,就是妹妹這種東西,他也能殺。 
  不是「想殺」或「不想殺」之類的問題──而是他「能殺」。 
  
  舉例來說,只要神威希望。 
  無論是父親或是母親。 
  無論是妹妹或是師父。 
  無論是部下或者同伴。 
  只要神威想殺──他就能殺。 
  
  他可以面帶笑容地殺死妹妹。 
  
  他就是這種人。 
  
  毫無疑問。 
  沒有任何可供辯解的餘地。 
  
  ──那麼,雖然能殺,又為何不殺? 
  阿伏兔看著那對兄妹。 
  只是看著。 
  妹妹那邊怕是已經竭盡全力,哥哥卻像是耍著她完似的,只是與她周旋著,雖然沒有放水過頭,卻也沒有使出全力。那副姿態,他不禁聯想到逗著貓生氣並不將貓咪的張揚舞爪當回事的畫面。神樂的模樣就像是拱起身體、貓毛豎立,被激怒的的貓。 
  ──把妹妹當什麼東西了啊,那個團長…… 
  
  到了第八分鐘左右,他彎下身閃過神樂的踢擊,神樂的腿只掃過他前額的髮,風壓刺激著臉上的皮膚,神威卻不當回事。他抓住神樂踢出的那隻右腳小腿,並趁著她因為踢擊而重心偏移時朝反方向一扭,順著力道將她的身體毫不留情地摔在地面上──或者說甩在地面上比較正確。 
  神樂臉部正面著地後吃痛悶哼了一聲,在她試圖調整姿勢前,神威便已經將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雙腳踩上她的背部,左手扣壓著神樂的左腕,右手則是抓著她後腦勺的頭髮,緊緊將她的腦袋死死地貼合在地面上。 
  痛死了啊,混帳!──她想這麼大喊,嘴裡反而發出了不成樣的呻吟與片段的音節。方才被他抓住的右腿、狠狠摔在地上的身體都被疼痛侵蝕著,而此刻被他扭住左手關節也因為他逐漸加重的力道而發出了哀號,她覺得再被他這樣扭下去,就算不骨折也要脫臼了。 
  
  「……無聊死了。」 
  
  她聽見來自上方的聲音。 
  她聽見哥哥這麼說。 
  她心臟的節拍再次被擾亂了。 
  不對,不是節拍,不是節奏那樣的東西。 
  而是更根本的,更加絕對性的── 
  
  她的哥哥,總是笑著奪走她的一切。 
  
  奪走。 
  奪取。 
  掠奪。 
  
  她的心神。 
  她的冀望。 
  她的希冀。 
  她的注視。 
  就連心臟,他也要奪走。 
  就連呼吸,他也要干擾。 
  
  但就是哀求也好、求饒也罷,他也聽不見──他從來不予理會。 
  甚至不願回過頭,也不願意回到她身邊。 
  對她的乞求──總是不屑一顧。 
  即使如此,他還是掠奪了她的一切。 
  
  她能夠感覺到哥哥的呼吸落於她的頸間。 
  神威一邊壓制著她的動作,一邊將身子壓低,貼近她的背部──她感受得到兄長的氣息。 
  
  「很弱啊,妳。」神威說。 
  用興味索然的口吻──如此說道,並加重右手的力道,四肢甚至背部的痛苦因為無法凌駕腦袋的危機而暫緩了,但受到強烈壓迫感的同時,神樂也覺得自己的腦骨似乎要碎裂了。 
  「我不跟弱者交手的。」 
  「……」 
  「無聊透頂呢,神樂。」 
  「……」 
  
  「妳啊──連被我殺死的價值都沒有。」 
  「…………」 
  
  她想開口,卻發現喉嚨乾涸不已,無數到了嘴邊的話語無法順利地吐出,像是呼吸無法調勻似地哽咽著。 
  
  ──果然還是最討厭你了呢,哥哥。 
  



  
07. 
  
  ──你明白那池子存在的涵義吧。 
  像是池子,實際上卻是湖水。 
  像是湖水,實際上卻是汪洋。 
  無邊無境,無遠弗屆。 
  
  你明白的吧。 
  比方浮出水面的意義。 
  比方抵達水底的意義。 
  
  那個池子即便乍看狹小,深度似淺,卻如同汪洋。無邊無境,無遠弗屆。 
  一邊嚮往著生,一邊邁向著死。 
  他明白那池子存在的意義。 
  他明白沉沒水中的意涵。 
  他是明白的吧。 
  
  而即使如此,他還是樂於將縊繩繫在脖子上。 
  他還是樂於向後一躍,沉沒於水中。 
  他落入翻騰捲起的波浪中,失去了蹤影,從此再也未曾浮起。 
  
  即使抵達不了底部,也再也無法碰觸水面,甚至也不會有人來拯救他,只能永遠地在那個空間徘徊著、沉淪著,他也樂於如此。 
  他樂意套上縊繩。 
  他樂意拿起匕首對準咽喉。 
  他樂意縱身一躍落入水中。 
  
  那只是一個預感。 
  
  
  
  一個溺死的預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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